冬寂

│相思此恨劫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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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博:@一个帅唧

手术中#露中#【二】

【二】

抬起头,挂表指向了三点四十五分。

还好,不至于太晚,至少在休息室还能凑合睡上几个小时。

从急诊手术室挪到普外休息室,王耀伸了个懒腰,从储物柜里抱出毛毯扔在单人床上,正准备进入困倦的睡眠状态,口袋里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哔——”声。

真是……够了。

多年锻炼出来的条件反射使王耀利索地关上柜门,转身就往电梯口跑。一边跑一边从口袋里掏出call机,心里盘算着如何把阿尔塞进盛放一次性针管的纸箱里快递回美/国,好让自己能多活几年。

然而进了电梯,他几乎习惯性的按下“1”楼的手忽然停住了。

这次的呼叫并非来自急救科,而是一个他并不熟悉的科室。

儿科。而且是全院急call。

他楞了一下,然后很快便按下了属于儿科的“8”楼。

 

“我是普外科的higher trainee王耀,发生什么事了?”

“我是儿科护士长冬妮娅,很抱歉打扰您,不过情况的确很紧急。”这个乌/克/兰女人说着递上病历,“患儿两岁,有先心病史,凌晨监测到血压下降,低于危险值,值班MO开胸探查,补上了肺动脉的破损。”

“法洛四联症……”这几个字映入眼帘,王耀的眉头不由得紧皱起来。“所以现在是什么问题?”

“血压还是上不去,我们打开了腹腔,可是找不到出血点。”

“找不到出血点?“他一边翻看病历,一边大步地向着手术室走,“怎么回事?”

“出血量太大,没办法清理干净视野。”

“……我明白了。通知你们的SMO了吗?”。

“上台前就通知了,可他住的很远,现在恐怕还在路上。”

“多久能到?”

“五分钟。”

太久了,他想。对于这个罹患法洛四联症的孩子,每多一秒就多一份风险。五分钟,他等不起。

于是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病历递还给冬妮娅:“帮我准备一下,护士长,我想进去看看情况。”

 

手术室里比王耀想象的要混乱得多,麻醉师一直通报着血压过低的警报,主刀MO爱德华的双手和手术服上都已经沾染了大片的血迹。此时此刻他正在不停地翻找腹腔的出血点,即使带着手术帽和口罩,也能猜想出他满头大汗的样子。

“普外科的higher trainee王耀,现在情况怎么样?”王耀走到手术台边。

“爱德华·冯·波克。”他顿了顿,从积血里捞出孩子的胃囊,仔细翻看仍旧一无所获。“如您所见,情况很不好。出血量太大,找不到出血点。”

“你的手在抖。”王耀提醒他,“胸腔还没有闭合完毕,再这样拖下去太危险了!”

“可是……”

“医生,麻醉时间要到了!”麻醉师盯着血压监测仪,那里不断刷新的数字低的可怕。

“……继续给药。”

“可是这孩子血压太低了,这么做风险太大!”

“我知道……可是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孩子等死吧!”爱德华的声音有些颤抖,“布拉金斯基医生还有多久能到?”

“二十五分钟前他说半小时后到,医生。”护士回答。

“我明白了,一助,尽快缝合胸腔,我……”

“血压又降了,医生!”麻醉师急促的声音伴随着仪器再次跌破危险值的警报声,令整个手术室再次陷入了一阵更加慌乱的情绪。

“继续给药!慌什么慌!”爱德华嘴上说着,手下的动作却比刚才还要凌乱,看的王耀忍不住揪起了眉头,声音也跟着高了许多。

“你想害死他吗医生!”他冲他喊道。

“什么……”

“我来探查出血点。”王耀的声音带着一股不易察觉的自信,那声音仿佛有魔力一般,让整个手术室不安的情绪都镇定了许多。

“王医生……”

“麻药的效用快过去了,我们得先止住血再继续给药。腹腔出血手术我做过太多,相信我。”王耀其实并没有太大把握,毕竟他做过的那么多腹腔出血手术,没有任何一起的对象是一个只有两岁的法洛四联症患儿。

但他必须给自己足够的底气。

因为在一个乱成一团的手术室里,总要有一个冷静的人来掌控局面。

好在爱德华也迅速认清了这一点,时间紧迫,他松开手,对着整个手术室宣布道:“下面由王耀医生主刀,探查腹腔出血点。”然后利索地让出了主刀的位置,站到了他的对面。

“护士,联系血库,再调400cc全血备用。一助,迅速关闭胸腔。二助,协助我找出血点。”

“好。”

王耀低下头,无影灯下,腹腔仍在不停地涌出鲜血,干扰着原本就不够清晰的视野。所以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伸手仔细地在鲜血里摸索。

当视觉无法依赖,他只能依靠自己的双手。

手术室里走进了一个高大的身影,静静地换下了二助的位置,而这一切他都没有察觉。

    “布……”

爱德华刚想喊出口,那个站在王耀旁边的高大身影伸出手,在自己的口罩前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微笑的眼睛带着安抚的意味,仿佛在说,别多想,别打扰主刀,专心做事。

于是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找到了!”王耀的声音在整间手术室响起。从他低下头到说出这句话,时间只过去了不到五秒。

话音刚落,王耀的手已经一把捏住了脾动脉。

“血压回升了!”随着麻醉师的通报,仪器发出了数值正常的提示音,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止血钳!”王耀向左边伸手,却迟迟没有感受到那应该被拍在手心的器材。

怎么回事?他扭头瞪向左边的二助,眉头紧锁。

“我说,止血钳!”

“……哦是!”听到这句明显拔高了音量的命令,他才赶忙从护士手里接下止血钳,递到王耀手心里,“抱歉,我刚刚……”

“你刚刚在梦游吗!现在是在手术台上!”王耀忽然觉得很气恼。并不熟悉的环境,加上过分紧张的氛围,令他比平时更加忍受不了慢吞吞的反应速度,于是他忍不住大声吼道。

“……抱歉医生,您继续吧。”

“和护士一起拉钩。”王耀低头抛出一句命令,便不再理会他。

积血被清理干净,胸腔也缝合完毕。爱德华伸头看向被止血钳夹住的血管,瞳孔骤然紧缩——血管壁的一块是被吹起又漏了气的气球,而“气球”上赫然有一道裂口,它和脾脏之间是一段相当狭窄的动脉血管。

“动脉血管瘤……居然在这种地方。”

“知道了原因就好办了。”王耀整理了一下呼吸,“麻醉师,可以给药了。大家继续吧,我们得快点把手术做完。”

 

四点四十分,写着“手术中”的红色提示灯暗了下去,还在昏迷中的孩子被护士推去了ICU。

王耀伸着懒腰从工作人员通道出来,手术带来的劫后余生的成就感将他的睡意驱散,现在他正盘算着,究竟要不要赶在交班之前再去补个觉。

“王耀医生,请等一等。”一个耳熟的声音响起,他回过头,发现一个穿着手术服的青年正冲他挥手。

好像是刚刚帮自己拉钩的二助来着,看上去很年轻,恐怕还是个houseman吧……

“有什么事吗?”王耀笑了笑,拿出平时一贯的对待实习生的和蔼态度。当然,特指手术室外头。

说不定哪天就到自己手底下轮转了,得给人留个好印象不是?

“刚才的手术,我……”

“不不不你不用道歉,不怪你,那样的出血,再优秀的houseman见了都会紧张的。”王耀赶忙安慰道,生怕给这学生留下什么心理阴影,“我刚才太急躁了,你别往心里去……”

“我没事,王耀医生,我是来向你道谢的。”男人笑起来的样子就像个天真的大男孩,“忘了自我介绍,我叫伊万·布拉金斯基。”

“哈,你是俄/罗/斯人?真巧啊,我记得你们儿科的SMO好像也是俄/罗/斯人,叫伊万什么……什么的,这名字在你们那儿是不是还挺常见的……啊……”王耀说着说着,却发现大男孩面对自己微笑不语,心里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等等,难道……

伊万·布拉金斯基?那个儿科的SMO就叫伊万·布拉金斯基?!

他居然让一个SMO替他拉钩?!要命的是他还吼了他?!

我的天哪!

强忍住找个地缝钻进去和冲过去拽下他的胸牌贴在眼前看上三遍以确认的冲动,王耀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

“额……布,布拉金斯基医生,我……抱歉。”

“嗯,我接受你的道歉,王老师。”伊万对他报以招牌似的微笑,最后明显捉弄的称呼让王耀的脸从受到惊吓的惨白一瞬间红成了柿子。

“……布,拉金斯基医生!请别再开玩笑了。”王耀仰视着这个浅米色头发的高大男人,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显得没那么尴尬。

“好吧,说实话刚才我确实很困,你批评的对。”伊万看着王耀一肚子气恼又不敢发作的样子,忽然觉得这样还挺有意思的。可他们还并不算熟,一次手术的交情而已,于是他放弃了多逗逗他的念头,而是抬手看了看表,“唔……来儿科休息室喝杯咖啡吗,王耀医生?”

“不了谢谢,布……布拉金斯基医生,我……”

“你可以叫我伊万。”他打断王耀,毕竟“布拉金斯基”这个纯正的俄/罗/斯姓氏由一个中/国/人磕磕巴巴地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别扭。

正当王耀不知该怎么接话的时候,他孩子气地笑了笑,然后一本正经地说,“事实上我想找你聊聊,关于这个孩子的事。”

 

儿科休息室比起普外科的来说,明显的更加有童趣。王耀在黄色鸭子造型的懒人沙发和画着helloketty的板凳中间权衡良久,最后选择了后者。

“所以您想找我谈什么呢?布……伊万医生。”王耀接过伊万递来的咖啡,滚烫的温度令他只轻轻地嘬了一小口。

“刚才那个孩子,你也看到了,患有严重的法洛四联症,而今天还发现了动脉血管瘤——说实话,我并不敢确定脾动脉上的那个是不是他身体里的唯一一个。”伊万坐在他身边的北极熊造型的蒲团上,表情凝重地说。

“您是想……”

“王耀医生,我想邀请你一起给这孩子做法洛四联症的矫正手术。”

“……等等,伊万医生,请您搞清楚,我只是一个higher trainee,还是普外科而不是心胸外科,这种手术……”

“我知道。你刚刚在手术室里的优秀表现我都看到了。”伊万看着王耀的脸色一僵,大概是又想到了刚才手术室里对待自己的暴躁和专制。

不过他并不介意,因为那时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更何况手术室里的绝对服从,是对病人生命的保证,做过主刀的他对此体会颇深。

“冷静,果断,对手术有着绝对的掌控力——哦,爱德华向我叙述的时候说,您当时差点吓坏他了。”

“……替我向他道歉。”王耀低头喝了一口咖啡。在不知道如何面对这样的夸赞时,他通常选择避开目光。

“没必要这么紧张,王耀医生。您看,如果手术那天发生像今天这样的紧急情况,您比爱德华更让我觉得放心。”伊万笑眯眯地说。“普外科的MO有着不输一般SMO的手术能力,而且还是历届higher trainee最高上台率和手术成功率的保持者,这可是医院里人尽皆知的事情。”

王耀无奈地扶额:“这没什么困难的,任何一个MO如果有一个在急诊科工作,而且说不定紧急手术备用电话里只存着自己名字的好友,都能轻易地保持这种记录。”

“原来如此。王耀医生还真是十分幸运呢。”

王耀暗自苦笑,如果阿尔弗雷德的存在对自己来说都能称得上“幸运”二字的话,那他的人生可真是太不幸了。

“手术的事,我想您最好还是再考虑一下,毕竟我很少参与和心脏有关的手术。”

“心胸外科的MO海德薇莉医生会担任一助,协助我做心脏的部分,而您只需要在最多四个小时的手术时间里,保证这孩子的血压在正常范围内。”

“您是说……我来做二助吗?”王耀心里有些没底,他不禁再次回想自己在手术室里对身为二助的伊万那凶巴巴的态度,心里顿时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放心,不会让您跟着护士拉钩的。”

被人看穿心思的感觉很不好,王耀尴尬地笑了笑。不过伊万医生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份上,他也没有了再推辞的理由。

“好吧,手术时间确定之后请告诉我一声。”王耀仰头喝完了杯子里已经温下来的咖啡,礼貌地站起来,将它放在一边的矮桌上。

    “还有,谢谢您的咖啡。”

【注释】

法洛四联症(TOF):是一种常见的先天性心脏畸形。其基本病理为室间隔缺损、肺动脉狭窄、主动脉骑跨和右心室肥厚。重症四联症有25%~35%在1岁内死亡,50%病人死于3岁内,70%~75%死于10岁内,90%病人会夭折,主要是由于慢性缺氧引起,红细胞增多症,导致继发性心肌肥大和心力衰竭而死亡。(感谢度娘!)
 动脉血管瘤:它不是真性肿瘤,而是由于血管病变,或者血压过高等原因,血管壁不断被血液冲击鼓起,形成一个气球一样的“肿瘤”,由于表面积变大,血管壁也相应变薄,弹性渐小,在血液的不断冲刷下容易破裂。一般来说脑血管中的动脉血管瘤比较常见,文中的脾动脉出血参照室友给我普及的一个美/国真实案例,只不过当时的情况要更加危险,据说因为一开始找不到出血点,整个手术室的地面全都是鲜血,医生的手术服都被染透了。
 手术台上的医生位置
 主刀:这个不用过多解释了吧,就是一场手术的主要实施者,在手术室里有着绝对的威严,同时也要求医生有很强的专业能力及应变能力。
 一助:即第一助手(下同),站位在主刀的对面,可以替主刀进行一下独立操作,一般由具有独立手术能力的医生担任。
 二助:站位在主刀身边,一般要求具有基础手术能力的医生担任,上文中由于是半夜的紧急手术,所以王耀才会以为站在二助位置上的伊万是个houseman,正常情况下,houseman最多只能站到三助的位置,帮忙拉钩什么的……
 三助:站位在一助身边,嗯,帮忙拉勾,递个东西什么的。
 之后的助手只能旁观,不能动手了,不过一般最多只有五个助手,而且只有教学观摩手术才有可能存在四助五助这样的旁观助手。
 麻醉师:一般手术都会配备一名麻醉师,负责术前麻醉和术中观察心跳血压的警报以及根据手术延迟情况补充麻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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